“春晚”的小品节目里,有一个词很为现在人应用,几乎成了流行语,甚至一些官方新闻发布会,某些场合的外交人员谈话里,都有出现,而且形成文字,见诸报端、荧屏,这即是“忽悠”。
“忽悠”怎么讲?根据《现代汉语大词典》的解释,是“晃动貌”、是“摇晃”。但是,把这个解释用在说明小品剧情上,就成了赵本山“晃动”范伟,实在讲不通。另一种解释出自东北人的口,说这是当地一种俗语,字怎么写不知道,意思怎么讲也很难说准确,大概齐是说“给人下套”“设局骗人”“引诱人上钩”“说话让人捉摸不定,办事不是让人掉进陷阱,就是跌入窟窿”。如果这个解释比较合理,又和小品所反映的内容贴切,那么,“忽悠”还真不能说成是地方的土话俗语,而应该说成是“古语”,因为在《元曲》(杂剧、散曲)中屡屡有见,差别是多了一个“鬼”字,写成了“鬼胡由”“鬼胡油”“鬼狐犹”“鬼狐延”等等。
例一《黑旋风双献功》。黑旋风李逵向宋江禀报“孙孔目被妻子和白衙内设计陷害”时唱道:他两个笑吟吟,成双做偶,背地里俏促促设计施谋,专等待来追究,便将他牢监固守,只落得尽场儿都做了鬼胡由。
例二《风雨像生货郎旦》。奶母张三姑叙述自己的主人被妻子勾结奸夫陷害过程的唱词为:这贱才敢道辞生受,断不得哄汉子的口,都是些即世求食的鬼狐犹。
例三《鲠直张千替杀妻》。屠户张千认清了义嫂往日的伪善时唱:这婆娘色胆大如天,恰不怕柳外人瞧见,又不是颠(癫)。往日贤,都做了鬼胡延。
除了杂剧的唱词、宾白之外,散曲(小令)中也有鬼胡由。如:“谁信你的鬼胡由,误了我谈笑封侯”,“假认义做哥哥般亲厚,行人情似妹妹般追逐,着小局断儿包藏着鬼胡由”。
除以上几例外,还可以找出一些,甚至由元至清的小说中也屡屡见到“胡由”“狐犹”“鬼狐犹”“鬼胡由”。在这些著作中,被划入“鬼胡由”的人,或者说给别人施“鬼狐犹”者,大都是骗吃骗喝的帮闲,设圈套耍阴谋的衙内,攀富觅财的妓女,以及心狠手辣、认钱不认人的虔婆、鸨母。由此可知,在那个时代,“胡由”“狐犹”已成为流行语,经常出现在民间大众口中。
以流行语入曲入剧,可谓是“元代最佳文学——元曲”的一大特色。国学大师王国维在宋元戏曲研究中指出,“元剧实于新文体中自由使用新言语”,还说“元曲辄以许多俗语或自然之声形容之”。这里所说的“新言语”“许多俗语”“自然之声”,就是流行于广大民间百姓口头上的“土话”“俗语”“俚谣”,是有声而无字的。生活在群众之中的元曲作家们就信手拈来,于是就出现了“鬼胡由”“鬼狐犹”等,没有统一的字词,既可以形容人,也可以形容事,大家一“听”就懂。这就和我们现代人一样,一说“忽悠”“大忽悠”“忒能忽悠”“忽悠人、被忽悠”,谁都懂,都知道是怎么回子事。至于字怎么写,或者说有无出处,反而没有人追究了。